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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机的记忆——营口李同雁作品

李同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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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6-11 07:58:00   来源:营口之窗   点击:

(营口之窗“营口故事”)电视机的记忆

文/李同雁

说到家用电器,大家一定惊奇的感到——电视机在我国发展的实在太快了!从九寸黑白电视机在少数有钱人家凤毛麟角般的出现后,寻常百姓对此只能望而却步,只能把它视为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仅仅三十几年时间,我国的电视机从黑白小银屏逐渐换代成二十几寸以上的大银屏。起初,暂时在此徘徊着,几年后,国家通过陆续少量的引进国外的彩电并进行消化吸收,随之而来的国产彩电像雨后春笋一样迅速地在我国发展起来,以至于让人感到新的电视机刚刚搬到家,又有新的换代产品出现在市场。例如彩电从电子管的小荧屏发展成大银屏只持续了不足十年,马上就有晶体管稍薄而轻便些的新电视取代了它,之后又派生了平面直角等电视机,好像大家还没完全欣赏完这新换代的电视机,眨眼功夫又出现了液晶超薄的、数字家庭影院……简直是蜂拥而至让人触不及防,因此有个共同感觉——无法跟上步伐。其实并不是买不起,只是像我们这样大岁数的,虽然手里的电视落后了些也想换一下,由于这旧电视机一时无法安置,又不忍心以十几元钱卖给收废品的,也只好暂时再留几时吧。而今天结婚的小青年,大厅、卧室、餐厅、都挂着当今最时尚的彩电……
   而我真正接触到电视机是七五年当兵时去上海接艇时。那时正值三伏天,气温高达四十几度,每天呼吸都感到困难。那时部队的业余生活十分枯燥,报纸上只有张、姚的社论和一些批林批孔的小册子可看。为了进步,我一直投其所好地坚持着晚饭后看这些文章,其实就是为了做样子给领导看,果然领导对我印象好,并且准备当年第一个发展我入党。
   终于我觉得有些熬不住了,一天晚上竟因为流汗太多而中暑昏倒了,大家给我送到医务所,医生了解我的情况后建议我每天到黄浦江边走走。接着几天我每天坚持到江边走走。其实江边并非想象的那么好,依然热的很难受,那江水捧到手里都有温热的感觉,越是这样,这里经常是一丝风都没有,整个江面像一面平平的镜子,树上的知了白天叫着,可到了晚上还在“吱吱——”的叫着,可能也累了,听着那声音懒洋洋的让人实在心烦极了。不管怎样,我还是觉得比在屋里好一些吧。一连几天过去了,我因为每天出去散步而忽视了看书看报,所以,在艇务会上,艇长、指导员第一次没有点名表扬我,而且从他们的话里还有变相批评我的意思。
   我意识到,这已经威胁到了我的政治前途了,所以,我决定最后去一次江边后就静下心来继续坚持看书学习。可事情偏偏凑巧,就在这天晚上,我在江边突然发现这里新停靠了一艘扫雷舰,而且岸上几个人还围着什么,我过去一看,有个人抱着一个九寸电视机左右变换着方向,电视里的声音时大时小,图像也是时隐时现。因为我是报务员,对此多少明白一些,我告诉他拿一个方桌把电视放好,只需变换一下天线就行了。他按着我说的做了,果然效果好多了,尽管图像不是十分清晰,但基本可以看。那天我看了新闻节目,还看了一些纪录片,一下觉得生活内容丰富了许多,我实在无法克服电视的诱惑力。第二天又来到了码头,不知这消息传得咋那么快,这天,码头上一下聚了五六百人,一个九寸的电视机,我真怀疑他们离那么远,除非是千里眼顺风耳,显然有一大部分人是看不到的。现在我理解了,在那时,业余生活那么单调枯燥,他们也许感受一下当时的氛围也是好的。好在头一天经过我指点的那个战士一眼认出了我,他把我当成上宾让到了最前排并给了我一个硬纸壳让我坐下,这在当时可是最高的待遇了。
   他一直在我的指导下不停地移动着电视天线,其实那时我也是故弄玄虚在蒙他呢,目的是体现我的自身价值。接连几天晚上,我因为看电视晚了部队要求的作息时间半个多小时才回去,指导员、艇长都记在了心里。尤其最后一次,那天听说扫雷舰第二天就要走了,所以我想无论如何也要看完了节目,否则就没有机会了。而且那天晚上电视节目破天荒的演了一部故事片——“闪闪的红星。”那天到电视节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这下我真的闯祸了,第二天,艇长、指导员专门为我开了个分析会,号召大家批评我无组织、无纪律、目无领导。那个会结束后,又专门召开支部委员会,会上,本来马上就要发展入党的我,不但没发展,反而将我的组织发展排名一下推迟了两年多,为此我曾经一度灰退过,真的又等了两年多才解决入党问题。
   说到电视机,让我最难忘的是七九年春天我当兵复员分到工厂后,去长沙一个厂代培。那时我们一行十二人,业余生活唯有打打扑克下下象棋而已,时间长了很觉得乏味。突然有一天我们得到了一个秘密的消息,厂里有人出国给工会捎了一台十九寸的彩电,一个几千人的企业,就这一台彩电,最后厂里决定把这台彩电交给独身宿舍使用,而且放在厂里的地下室里。当时厂里特意交代有关领导把我们也列入其中,我们高兴极了!那天晚上吃过饭,我们一个个像地下工作者一样偷偷地溜进地下室,当时门口还有人把门,等人到齐后,看门的人把门从里面反锁上。这时我看了看这地下室,刚好能坐一百来人,此时已是座无虚席,地下室因通风不畅觉得空气不太好,但还算凉爽。屋里的男男女女一百来号人都好奇地看着那电视机。终于,电视机打开了,哇!整个屋里一片惊叹声。电视画面十分清晰,这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甚至人的眼睫毛都清晰可见,那时不得不说这是个奇迹,好长时间大家还在不停地赞叹着。也许是上海黄浦江码头那个九寸电视机让我先入为主了,我甚至不敢相信电视机竟有这么清晰。后来我才知道,那时长沙已建立了发射塔,而且这电视机还架设了室外天线,在现在这一切是再正常不过了。从此,每天晚上看电视是我们大家最高兴的事了。那天,大家正高高兴兴的看电视里播放的电影“望乡”,突然一下没电了,隐隐约约大家听到门外有人“嗷——”的叫了一声。当我们打开地下室门的时候,看到一个青年男子手里拿着菜刀,昏死在门口。经过抢救,那男子捡回了一条命。事后大家才知道,这人是个精神病患者,受别人挑唆,说我们偷着看电视不让他进,他一气之下找到这里,将门口配电箱的电源用菜刀砍断,同时被电击倒,好歹捡回了一条命啊!
   半年后,我培训回家,第二年刚好是八零年五月我结婚,从那时我一直幻想着能有一台自己的的电视机,根本不敢奢望能有一台像在长沙看到的那样的大彩电啊!后来验证,这个想法几乎是在我脑子里萦绕了十几年的梦。好在八二年,在市电视台工作多年的我二哥利用关系,从单位借回一台二十一寸的黑白电视,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全家二十来口人就有说有笑的早早坐在母亲那屋等着看电视,因为做了个简易外接天线,虽然屏幕上有些雪花点,但是大家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恰恰在这时候,经常提到在长沙看到的那台彩电的效果如何如何,大家感觉那是神话,总是半信半疑的。一向每天总有干不完的活的老妈,这回到点就坐在炕头上等着电视开始。那以前总是愁眉不展的脸,而今这电视机一打开,母亲就有了笑脸,而且笑得那么灿烂。说到这,还有一段很有趣的故事呢。一天母亲到邻居家办事,到了演电视的时候还不见母亲回来。大家刚打开电视看着不到一会儿,我那五岁的大侄儿突然把电视关了,他看起来很生气的说:“谁也不能开,我要给奶奶留着!”听罢,大家乐的前仰后合的,他自己却感到莫名其妙。这样,全家人一直守着这台黑白电视机一块儿看了四年,直到母亲去世。那几年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是那台黑白电视机,见证了我们家最美好的时刻啊!我也常常为母亲感到惋惜,直到去世,她也不知道彩电是什么样子啊!
   母亲去世后,我也搬到了新家,两年后,我终于买了一台北京牌十六寸的黑白电视机,当时觉得很激动,这终究是属于我自己的第一台电视机啊!不久,我岳母来到了我家,她是脑血栓病正在恢复时期,那时也多亏了这台电视,让我岳母找到了生活的乐趣。白天由于家里没人,寂寞一天的岳母就盼着晚上和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电视,这对于她来说真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我岳母因年岁大没有多少感觉,再加上她有病的原因,智商比较低下,她只知道每天看电视自己高兴,可她并没想到我们第二天还要上班,孩子还要上学,每天晚上不管什么节目,甚至广告她也要看完,直到播音员说再见的时候,她才很不情愿的上床睡觉。对于这些,我很理解,妻子当然更能理解了。就这样,一坚持就是几年,从来没因为看电视惹老人不愉快,有时实在困得不行了,就到卫生间冲下凉。那时只认为老人一辈子不容易,老人只有这么点要求,做儿女的没有什么理由不去满足她的。而我们还年轻,这点困难一咬牙就过去了,事后,在以后的几年里有时想起这件事我自己都纳闷,好几年我们怎么坚持下来了。
   到了八十年代末,尽管彩电依然是紧俏产品,但我周围的不少同事已经换了彩电,那时大多是国产金凤牌的彩电。因此,我也逐渐的在心里有了换彩电的涌动,只是还苦于囊中羞涩。八九年春节,我的连襟到我家窜门。说到连襟,他大我十岁,我岳母膝下俩儿俩女,大女儿嫁给了他,小女儿嫁给了我。连襟思想比较开放,有文化又睿智,此前他是本市锅炉总厂的老总,本来这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工作,可他偏偏在一年前办了停薪留职,非要自己办个公司。喝酒间,他发现我的电视还是黑白的,似乎觉得很愧疚,他看着我爱人说:“你对我们家的帮助其实我一直记在心里,你下乡时,我家当时两个孩子正是吃饭的年龄,你不顾劳累从知青点几十里路用自行车载着二百斤大米送到我家,那时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年底你工钱刚算下来,就急急忙忙到市场给两个孩子买过年的衣裳,这些我一辈子忘不了,这回姐夫开公司了,很快就有钱了,到时候我家啥样你家就啥样,这不,过了年我准备到边贸弄些彩电回来挣两个钱好做为公司开业启动资金,到时我给你留一台最好的彩电……”连襟如数家珍一件件的说着我爱人的好处,他的话透着激动、诚恳和感恩,说话时,他的眼泪始终含在眼圈里。我为此也很感动,更多的是因为他那颗懂得感恩的心。
   过了年,很快就得知连襟在绥芬河进展很顺利,六十台进口彩电不日就可以到家了。我那时很激动,终于就要鸟枪换炮啦。很快,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那六十台彩电在途径哈尔滨时被工商局全部没收,据说是连襟的公司超越经营范围,以投机倒把论处。经过周旋,总算没落个血本未归的结果,最终将这些彩电就地低价拍卖。那次,连襟一下赔了四五万,这可是天文数字啊!而这些钱大多是借来的。听说他回家后,我立刻前去看他,他好像对此事有些不在乎,只是觉得没能兑现我的彩电感到内疚。其实,他所有的压力都埋在了心里,在一个人承受,他终于病倒了。即使后来病好了,身体每况愈下,一年后他突然猝死,那年刚满五十岁。我当时真的为他流了很多的泪水,甚至心里感到隐隐作痛并有一种愧疚的感觉。我再一次为他那尽管没兑现的彩电所感动,终究他曾有过让你足以信服和温暖心扉的真心话呀!这就足够了。
   有关当年的那些陈旧了的电视机,不知今天都流落到了何方,甚至化作了尘埃,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我记忆里留下的与这些电视有关的人和事,是永远不会丢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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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稿作者:李同雁,营口之窗特约撰稿人

原创发布:营口之窗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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